潯珩亂筆 032 - 那條辮子的溫度

Nov 24, 2025

🎐 潯珩亂筆 032 - ✨那條辮子的溫度

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樓下,有一戶人家請了個從鄉下來的小姑娘做傭人。
那時我常常被關在家裡讀書,
大人們覺得孩子就應該乖乖待著、不要添麻煩。
但我太寂寞,
所以總會偷偷溜下樓找她玩。

我們語言不太通,
聊天也沒有什麼深度,
但兩個孤單的小孩,就是能互相靠近。
她總是笑,笑起來甜甜的,
像一個本來就該出現在我人生裡的人。

有一天,她突然把留了十幾年的長髮剪掉了。
我覺得可惜得要命,
便求來了她剪下來的辮子。

我把辮子夾在頭上,
學畫裡的中國仙女,
一邊披著拖地的床單,
一邊用雞毛撣子揮舞,
自以為自己散發著仙氣,
玩得快要上天。

幾天後,我的頭開始奇癢。
幼稚園老師把我孤立在角落裡說我長了頭蝨子。
那天晚上,
媽媽把我整顆頭壓在水槽邊,
用兩大瓶 57 度的高粱酒灌我整個頭皮。
刺得我腦袋像著火。
毛巾一層層包住,最後再扣上一個塑膠浴帽。
我就這樣燒了一整夜。

那晚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
只記得覺得大人們很緊張,
但我並沒有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嚴重。
小孩的世界總比大人的世界柔軟一些。

後來我被禁止再去找她,
而她也沒有多久就被遣回鄉了。

我以為我會忘記這些。
童年的記憶一向是片段、模糊、不完整的。
但偏偏這一段,
像被狠狠地烙在我的腦海裡。

我不記得她的名字,
不記得她的長相,
只記得她笑起來的樣子。
甜甜的,像一朵被風吹弯的小白花。

但我永遠記得那條辮子。

它在我手心裡時,
還帶著她頭皮的溫度。
粗粗的、結實的、帶著生命力的質感。
麻花辮的每一個結間,都有一撮亂跑出來的小碎髮。
那是不屬於我、卻意外成為我記憶的一部分。

也許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
真正觸摸到“另一個生命”。
而她離開得那麼快,
像一個只在我房間縱身一跳就消失的小小靈魂。

我只記得:
那條辮子很重。
可能是因為它承載著一段永遠回不去的時光。


🫧 The Braid I Never Forgot

When I was little,
there was a young maid from the countryside living downstairs.
I was a lonely only-child,
locked indoors with homework,
so I would sneak out to find her.

We barely understood each other’s words,
but loneliness懂得翻譯。
Her smile was enough.

One day she cut off the long braid she’d grown for over ten years.
I begged for it.
And when I held it,
it was warm—
as if her scalp still remembered me.

I clipped it to my head,
pretended to be a Chinese fairy,
a bedsheet for robes,
a feather duster for a magic wand.
It was ridiculous and perfect.

Then my head began to itch.

The adults panicked.
High-proof liquor, towels, plastic caps—
my childhood scalp probably survived a small-scale arson.

Soon I was forbidden to see her again.
She disappeared back to her village.
No farewell, no explanation.
Just gone.

I forgot her name.
I forgot her face.
But I never forgot the braid.

It was the first time I touched someone else’s life
so directly, so innocently,
and also the first time
it slipped away.

Some memories don’t fade because they matter—
they stay because they were gentle,
and lost too soon.


忘れられない“あの三つ編み

子どもの頃、
家の下に田舎から来た少女が住み込みで働いていた。

私は一人っ子で、
よく家に閉じ込められていたから、
こっそり彼女のところへ遊びに行った。

言葉はあまり通じなかったけれど、
孤独どうしはすぐに仲良くなる。

ある日、彼女は十年以上伸ばした髪を突然切った。
私はその三つ編みをねだり、
頭にのせて“仙女”ごっこをした。

数日後、頭が猛烈にかゆくなり、
大人たちは大騒ぎ。
高粱酒を頭に浴びせられ、
タオルで巻かれ、
ビニール帽をかぶせられた夜を
私は忘れない。

その後、私は彼女と遊ぶことを禁じられ、
彼女もすぐに田舎へ戻された。

名前も顔ももう曖昧なのに、
三つ編みの感触だけははっきり覚えている。
重くて、あたたかくて、
生命力がぎゅっと詰まっていた。

あれは、
私が初めて触れた「他人の人生」だったのかもしれない。


✒️ —— 潯珩の亂筆 | XC Scribbles · 參拾貳 XXX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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